2、盛宴

自乐绍成被封为定国公,淡出朝堂已经六年。世人所了解的乐大将军已成为传说,纵然有人仰慕,千里迢迢来到长安,也不过只能从说书之人的口中听得一二。

只是那寥寥的一二,也不大能坐实。

许多人传说昔日战功赫赫的乐大将军已不在长安,飘泊江湖。

也有人说乐大将军其实还在长安。

名为乐无异的孩子,却知道这世上早没有了乐大将军,唯独剩下的是长安富贾一方的乐大商人。

对于世人,爹爹是遥不可攀的传说。而对于朝堂,却仍是不可磨灭的昔日骁勇战将

即使已经放下兵权,但毕竟爹爹还挂着定国公的名号,这每年的新年宫宴必是要赴的。而作为年仅六岁的定国公世子,而且是没有母亲照料的世子,我不得不同爹爹一同进宫。

当今圣上有三子,最小的一个也比我大一岁。

爹爹不许我与皇子们交往过密。我知道,这是为我好,也是不想得罪圣上。

皇宫里有太多太多不能见人的污秽,有几个不是凭借利益交往,又有几个是真心相待。亲情、友情、爱情,甚至还有君臣之情,都会随时被权利和欲望的利刃撕裂。

爹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,若回到军中,重掌兵权也并不是没有可能,而且他还正是壮年,而不是‘尚能饭否’的廉颇。

若是凭借乐大将军的无上战功,那么争储的机会便大了不知几分。

乐绍成不是个爱好名利的人,想要他回军,即不可能从劝说倔强固执的他本人入手,更不可能从当今已牢牢掌控朝政的陛下入手。

于是,我变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馍馍,他们巴结的对象。

看着推推攘攘向我凑过来的人,无异冷笑。

他们千岁万算也不会知道我这位定国公世子是转世而来的,即使没有前世的记忆,但该有的分析、判断能力却还在。

不过,他们也算是蠢的了,就这么相信只要我的一句话,爹爹就能如他们所愿?

难怪即使准备了几十年,最后还不是被毫无根基从零开始的夷则三年就给打下台去。

等等,夷则是谁?

莫名其妙,我极其顺溜的蹦出了这么一个名字。

夷则,结合我刚才心里所想的,难道是一位皇子吗?

不对,我明明就遵循爹爹的话,不会和任何一位皇子交好。这是怎么回事?

无异给自己倒了一杯茶,希望借助凉茶的温度把烦躁的心压下去。刚刚一帮子贵族少年,向他问好。他费了好大的劲,才一一把他们分辨出来,再拳头打棉花似的暗中拒绝各种邀请、暗示。喵了个咪,这些氏族怎么那么烦!

无异气鼓鼓的瞪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陪酒畅谈的爹爹,都怪他,害我那个什么来子的参加这个宫宴,我以后再也不要来了!即使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问题!

宫宴要延续许久,无异觉得呆在大殿实在无趣,便与爹爹打了个招呼,带着宫中所配给的宫女太监,奔赴御花园的外园。

御花园很大,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进。男女大防,后宫与臣子自是要分隔,于是在宫宴这种场合,就有了外园和内园之分。

他没兴趣去内园探个险,与某某皇子公主邂逅。外园足以满足他对于清静的要求。

无异随便找了张长石椅,躺了下去。硬了点,但聊胜于无,何况他也不是想睡一觉,他只是想静静,仔细想想最近几日,或者说最近几年记起来的一些东西,看看是不是能发现什么。

天上那挂着的一轮明月,像一盏昏黄的灯。

隐约有谁执着一盏古朴的明灯,前来看他,对他说了一些话。无异沉浸在回忆里,并没有发现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。

于是某人的一巴掌拍在无异的肩上,把无异吓了一跳。

“你是谁?为什么在这里?”清亮澄澈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。

无异一跃而起,却因为稚嫩的身体还不能适应的平衡差点摔在地上。

“呵……”面前的人轻笑。

他抬眼望去,眼前之人与自己差不多年纪,眉目俊朗,气质清和,似一株寒梅,又如同深海的寒冰。只是这般风华与他的年纪差异着实有些大,看着就觉得别扭。又看了看他身上的服饰,银灰暗雅,低调贵气,身上没有很多金银玉石。

脑海中隐约有一个相似的人影浮现,不同于眼前之人的青涩,更多的是成熟稳重。

无异迟疑,却最终问了出来:“你……是夷则?”

“……!”那人面容微微僵硬,又迅速恢复,往后退了一步,“你如何得知?”

此时站在乐无异前方的孩子姓李名焱,是圣元帝的皇三子。夷则,是母亲淑妃私下取的名字,并无太多人知道。

夷则清楚地记得他并不认识眼前之人,也未曾告诉他自己的名字。

无异干笑,他也不知为什么会知道夷则的名字,不过,他隐约的猜出或许是因为前世的记忆。但他又怎可能与夷则解释的清楚,若是说出来,怕是要被人认作是疯子骗子了。

“很简单啊。你想,宫中三位皇子,出生年月各不相同,唯有三皇子殿下与我年岁相似。”无异打着哈哈,试图转移夷则,或者说三皇子殿下的注意力,他用手指了指夷则腰间的佩玉,“即使你穿的很低调,但是这枚佩玉也表示了你是皇族。爹爹说宫中不能轻易说出对方的名字,我又没见过你,自然只能用七月之律‘夷则’来向你询问了。”

“……”夷则思索了一会儿,似乎也是这么回事,他微微点点头。

“……”无异在心里呼出一口气,总算糊弄过去了。但在他还未理清记忆之时,无异觉得还是和这位三皇子殿下保持点距离。

“那么……三皇子殿下……”无异继续干笑。

“你不必这样唤我,既然你猜出我的名字,那便继续用夷则吧。”夷则莫名的对眼前这个孩子有好感,平日母妃不让他与众人接触,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?

“……”我和你真的有这么自来熟么?

但无异还是做了一个宫廷礼节,道:“在下乐无异。”

“你是定国公世子?”夷则微笑。

无异点头,他觉得这个叫夷则的人好可怕。喵了个咪,继续和他待下去,会不会进套啊?

尽管略表歉意,无异还是开口告辞了这位皇子殿下。

夷则也未阻拦,在他看来,无异定国公世子的身份于他并无太多关系。在他哥哥的眼里无异是能帮助他们上位的关键,但对于无心上位的夷则来说,无异什么都不是。无异如此匆忙离去,怕是被宴会上的一些人弄得怕了吧。

目送某个人影回到大殿,夷则摇了摇头:“回去吧,就说我累了。”三皇子身体虚寒,常年病弱早不是什么新闻了。

“是。”跟随夷则的宫人们答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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